单璠给师傅师兄要了两间舒适至极的上房,这比起数月前还在街上滚干草的老道人,他觉得单璠这个女弟子是真贴心。
自从有了这个丫头,老道人已什么都不用再操心,衣食住行全给小丫头给承包,这样的待遇让老道人觉得,点墨批卦跟斗神三样绝技不教都不行了。
同样是享用至极的舒适,弟子陈雍庭的脸皮从来都是薄的,比起经验老道的师傅,陈雍庭始终学不会,这在老道人看来只是时间问题。
有了单璠这个师妹,陈雍庭那不堪一击、甚至有些小题大做的脾气,来得很快很强烈,趁着单璠下楼点菜的功夫,他把单璠订的极好的上房给退掉,气得老道人拿插在走廊过道上花瓶里的鸡毛掸子打他的腿,可陈雍庭不依不饶,硬要小二哥换一件能住的房间。
客栈的小二哥倒是不痛不痒,毕竟拿死薪水的人,没那么大的心看陈雍庭这般节俭的内心世界,他下楼去换了一把钥匙再上来时,老道人已经没在打自己的徒弟了。
小二哥把师徒俩领到另一间普通房,随后将换房后余下的银两,交返到了陈雍庭的手里。
小二哥临走前,被陈雍庭提醒通知之前的小姑娘,说他们换到了这间房,小二哥说他理会得,便关上门走了。
老道人打骂都对徒弟使了,现在只在生着闷气,他怪徒弟不考虑他这个做师傅的感受,擅作主张地把房间退掉,简直到了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地步。
陈雍庭则很习惯师傅的脾气,他不仅没认错,反而挑出师傅的不是:“小璠一个姑娘家跟着我们,我们不仅要让她管吃,还要她管住,师傅你享受得心安理得,我可不行。”
老道人坐在圆桌旁的木凳上,气得直发抖,冷嘲道:“有本事你自己住这个破屋子啊,要硬拉师傅一起,你这徒弟当得可真孝顺。”
陈雍庭的确有想过自己是否不孝,不说师傅平日里对自己的教导,就说师傅舍身将自己从僵尸面前救下,这份再造之恩,他陈雍庭就一辈子都还不完,可这跟师妹花钱,是两码事啊。
陈雍庭情绪也不大稳定,但总没再顶嘴了,对于强拉师傅一起住这间房,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,但他觉得应该,就默默地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。
老道人开始吃不惯徒弟的这一套,可也知道他说的没错,渐渐地气也消了,只是坐在床沿儿上,不再多待见这闷头闷驴的徒弟。
当单璠冷着脸找到师傅跟师兄的时候,小二哥匆匆离开的神色,让伸长了脖子往外望的老道人知道单璠生气了,也不知道在过来的路上单璠干了什么,兴许是脾气吧,单璠一把将房间里的陈雍庭给拉了出去。
老道人又伸长脖朝外瞧了一眼,心头窃喜,想出去看看好戏,却又怕在单璠面前失了尊卑。
客房走廊里,要比陈雍庭矮上一个头的单璠,两手叉在腰间,扬起她的小脑袋,怨气满满地将陈雍庭盯着,久久都不说一句话。
陈雍庭知道师妹为何如此,他想要解释,便将手里的银子递到单璠面前,开口道:“师妹,这是退房补银子的差价,你收着。”
单璠没搭理陈雍庭伸出来的手,依旧将他盯着,一眼也不眨。
久而久之,单璠呼出的兰香气息扑面而来,陈雍庭一窘,脸红得感觉到整个房子都要塌下来了。
陈雍庭急忙认错道:“这件事是我没做对,应该在师妹交钱时就提出来,免得闹矛盾。”
没有多余解释的陈雍庭等待着师妹的教训,可他等啊等,只瞧着师妹从上至下可爱的幽怨脸庞,慢慢地他也不觉着有压力,紧接着看入神了。
挺着小胸脯的单璠冷冷道:“我好看吗?”
陈雍庭突然回神,没经历过情感的他,在这方面胆小如鼠,即便很想回答‘是’,可陈雍庭还是改变了主意,傻乎乎地说道:“师妹,我以后不那么任性了。”
单璠心头一个晃荡,没有等到心头想要的答案。
同样是没有经历情感的丫头,她的情绪去得比陈雍庭要快些,水灵灵眼睛眨巴一下,将脸转向别处,依旧不饶道:“那你以后要听我的话吗?”
陈雍庭这下回答得很肯定:“我都听师妹你的。”
单璠终于脸上挂笑,对这样的回答很满意,她没有再将房间换回去,而在今后的住店,单璠要的房间也不是极好的,她懂得一人退一步的相处理念。
至于这顿晚饭,单璠点了很多当地的时令菜肴,虽说刚才她单方面地与师兄吵赢了一架,可她心里依旧虚,她怕师兄的毛病发作了,又不敢表现出来。
所以在小二哥来客房敲门询问可否上菜时,单璠跟将正要出门的陈雍庭拦道:“师哥,既然你都听我的话,我也不会不听你的,只是我刚才点了很多菜,你也别着急,你也知道这些做好的东西是退不的,咱们这次就享受一次,当给师傅敬孝了,下回我点少一点,好不好?”
毕竟理亏啊,可单璠的告饶语气,让陈雍庭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,他在单璠面前也不怎么会说话,总之单璠的话呀,陈雍庭都赞成。
陈雍庭点了点头,究竟点了多少能让师妹如此,便问道:“那你点了多少道菜?”
单璠不好意思地伸出两根手指头。
陈雍庭惊讶道:“十二道这么多!”
瞒是瞒不过去,单璠嘿嘿一笑,尴尬道:“是二十道……”
这话说得就连屋子里的老道人都惊得站了起来,师徒俩哪里听说过,吃一顿饭点二十道菜的,单璠自知理亏,委屈地埋下头去:“在家里娘亲做饭,都只有三四样,今个儿带着师傅进酒楼,我想着不能寒掺,就问小二哥这里的菜那些叫绝,我就稀里糊涂地点啊,就点了这么多”
为求不被嫌弃,单璠努力解释道,“下次我不点这么多了,够吃就行……”
陈雍庭是没胆子去责怪单璠,老道人更是如此,然后三人就凝重地下楼去了。
酒楼是个好酒楼,在师傅面前想要大肆张扬一番的单璠,拒绝了小二哥提出来的包间,她让小二哥把大堂里的三张桌子拼起来,等人一到,二十道菜再全上齐,单璠当时说‘吃就是吃个场面。’,让小二哥无比佩服这种富家女的豪气。
待师徒三人下楼落座,二十道菜正好上齐。
大堂里很多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,就算是宴请,也就十二道菜吃一轮,今日三人吃二十道菜的豪奢阵仗,让他们长了见识。
单璠小姑娘家胃口小,她开始担心这一桌子的菜吃不完,可就真的浪费了,她把目光望向师兄陈雍庭,吃相有条不紊的师兄跟师傅的大嘴比起来,真是天地之差。
三个桌子拼成长条,单璠跟师兄对坐,脚底下偷偷碰了下师兄的脚背,陈雍庭抬眼望见单璠委屈的脸色,心里念头已不言而喻。
陈雍庭知道单璠心里苦,他抬手一指门口,兴起道:“我去叫人?”
单璠眼神斗转放光,问道:“叫谁啊?”
陈雍庭道:“乞丐啊,来的路上那么多。”
单璠觉着是个好办法,离座去跟师傅嘀咕了几句,老道人点了点头,看到单璠跟雍庭出酒楼的时候,他老人家才悠闲得剔着他那满口焦黄的牙。
当单璠领走五六名衣衫褴褛的乞丐进酒楼时,所有的乞丐都被之前的小二哥给拦了下来。
领队的单璠叫小二哥别拦,人是她要带进去吃饭的,小二哥一脸为难道:“大小姐,您这是要干嘛,领他们进去吃饭,这不都浪费了嘛。”
这话单璠不爱听,她直言道:“都是人,凭啥不能让他们吃,再说银子我都给了,又不欠你们掌柜的,你快快让开,今儿个我要请他们好吃一顿。”
那些乞丐唯唯诺诺地站在单璠身后,谁也不敢说话,单璠说着就要动身,乞丐们赶紧跟上,却再一次被小二哥给拦了下来。
单璠这回生气了,正当她要发作的时候,一直没有露脸的陈雍庭,领着一群吵吵闹闹的野狗来到门前问道:“怎么了?”
单璠没好气道:“他不准我带人进去,师兄你看怎么办,说好邀请他们的,总不能食言吧。”
陈雍庭是个讲礼貌的人,他与小二哥说道:“小二哥,我们点了很多菜,三个人也吃不完,你让我们进去吃完就走,你看可好?”
那小二哥苦相道:“客官,你要带这一群人外加这些野狗,进酒楼吃饭,这是真不行。我若让你们进去,掌柜的可就让我滚蛋了,要不这样,小的给他们把饭菜都端出来,让他们到后院吃去,客官您觉得怎么样?”
单璠不干,她当即反对:“这怎么行!哪有请人吃饭到后院吃的,你就是看不起他们是乞丐,今天我告诉你,本小姐就要请他们光光生生的在这里吃上一顿好的!走!都跟我走!”
这个走可不是往酒楼里走,单璠是带着乞丐们往街道上走,看得原地上的陈雍庭跟一群野狗一脸不知所以。
单璠与他吩咐道:“师哥,你带着狗狗们去后院吃,叫厨房把骨头全给它们,不给全了将来我们再也不来了,我带着几位大叔去置办新衣裳,我不信这顿饭还不吃了了,真是瞧不起人!”
单璠的火爆脾气体现得有勇有谋,但始终是才出族没多久的小姑娘,这样的幼稚体现,在历经磨难的师兄陈雍庭眼里,并没得到阻止。
瞧着气呼呼的师妹带着一群佝偻身形的乞丐走向布衣店,心里对她的看好与看坏,都成了一望无际的好了。
本以为自己会惹恼眼前的姑娘,小二哥滴拉拉的汗水不停地往外冒,这姑娘真是个大财主啊,他面露难堪地跟陈雍庭说道:“客官请随我来,我去给它们端骨头来……”
走前的小二哥庆幸道:“这位姑奶奶真有教养,要换做其他有权有势的大小姐这般折腾,指不定还要把整个酒楼闹得鸡飞狗跳,真亏得我是平时也有烧高香,让我遇见了这么懂事又有爱心的大小姐。”
“客官你也很厉害,居然叫得动这么多野狗来,它们都是凭什么肯跟着你来的?”
陈雍庭说自己经常跟野狗打架,自然就比较跟它们会沟通了。
随后单璠领着一群衣着光鲜的大叔们进酒楼的时候,小二哥已经不敢再拦了,他看得清楚这些人,跟之前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比起来已换了个模样,虽然经过他身边的时候,周围还是会弥漫着异味。
可小二哥想着应该没什么大碍,毕竟忙起来的掌柜的是一眼人,等他闻着味儿发现的时候,这群乞丐也该吃完走人了。
这么来回折腾的路上,小二哥将把狗狗们安顿好的细节,跟单璠交代了,单璠得到了师兄陈雍庭的肯定,先是不忘规矩地想乞丐们介绍了师傅,一群大老爷们腼腆地跟老道人憨憨而笑,单璠招呼着他们快快坐下,转过头又叫小二哥赶紧上酒来。
小二哥一路小跑而去,坐定的乞丐们平时都只是在酒楼门口望望里边儿的陈设,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也不敢多做停留,此时进了金窝,像是屁股上钉了钉子,浑身不自在了。
单璠提筷招呼道:“大家不必客气,今天这一顿肯定都管饱,吃吧。”
老道人微笑着,他端坐首座的模样像极了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,乞丐们猥琐的目光都投向他这尊大人物。
陈雍庭瞧着故作深沉的师傅,装范儿过够瘾了的老道人憋了徒弟一眼,举起小瓷杯,敬道:“大家吃吧,吃饱喝足了。”
乞丐们如获至宝,也没人懂得回敬老道人,饿了两三天的他们开始用手抓来吃,这样的场景在整个大堂都是异类,噼里啪啦的各种咀嚼,以及喝酒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。
小二哥一手环抱一只大酒罐子,这是单璠点名要的上好黄酒,本以为是个热闹的场景,小二哥正要赶去,突然被别桌客人的怒拍桌子给吓了一跳,只听得有人骂道:“老子说哪里来的臭烘烘味道,原来是你们这帮乞丐进来了!全都给老子滚出去,臭得老子都没有心情吃饭,不滚把你们全都给宰了!”
那一桌客人共有五位,统一的服饰,应该是道灵界的宗门子弟在此发飙。
小二哥给单璠抱去了黄酒,发现乞丐们被人爆喝得都不敢再用食了,缩着肩膀特别害怕那一桌的客人过来把他们怎么样。
小二哥折返回去,跟那桌子客人解释道:“几位客官息怒,这些人都是与他们同桌的小姐宴请来的,他们吃完了就走,不会多耽搁,几位客官请息怒,息怒……”
小二哥的低头哈腰并没有得到理解,拍桌子的粗狂男子睁圆了双目,一把将他给推到在地,恐吓道:“这么大的酒楼,居然会让这些臭得要死的乞丐进来,影响了老子的食欲,你们是不是不想开了!?”
单璠师徒三人尚且未动,只是那被推翻的小二哥,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场景,像是狼入羊群,将乞丐们吓得齐齐离开了座位,全都躲到了老道人的身后。
的确,被乞丐靠近了的老道人即便不怎么爱干净,可他也有点受不了这个味道,使得他面部表情抽搐了一下。
单璠的脸色更是难堪,她隔得远远地喊了一句:“臭你不知道把自己鼻子堵上!”
这一句成了导火索,那一桌练家子的目光望来,当真不怒自威。
陈雍庭怕师妹害怕,放下手中的筷子,第一个站起身来为她撑场面。
那粗狂汉子倒也不找单璠的麻烦,指着陈雍庭道:“小子,小姑娘我不动,有本事你出来老子打一架,老子输了老子立马换一家酒楼吃饭,你们输了就给老子磕头认错!”
陈雍庭正欲开口答应,被气得无以复加的单璠怒道:“混账东西说的话都是混账!师哥,我们一起把他打倒,给他点颜色瞧瞧!”
陈雍庭点点头,却发现躲在师傅背后的一名乞丐,疯了一般开始傻笑,他自顾自地乐呵着,然后起身兜兜转转到了大堂中央,他手舞足蹈着,一旁有立式竹制茶几摆放的饰品绣花扇子,这乞丐嘻嘻哈哈拿着高举过头顶,另一只手凭空对着绣花扇子胡乱画着。
那汉子凝神道:“臭要饭的,在我面前跳什么大神!”
“炅!”那乞丐嘴里发出声响,一个手臂伸直的剑指,滑向那汉子,神采依旧嬉皮。
乞丐的装模作样不敢让汉子轻视,他腰间别有大刀,将手掌掌在刀柄上以待万一,却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异样,心想这乞丐当真是疯的。
“炅炅炅!”那乞丐凭空乱花的手势,寸劲跟轨道拿捏得好,像极了隐世高人,他一连三次剑指指向汉子,看得后背发凉的汉子怒不可遏,骂道:“居然敢洗刷老子!”
汉子向前走去,扬起他的大手就要给乞丐两耳光。
“炅!”
乞丐最后一次的口技,在老道人私下一比划的同时,那汉子顿时周身上下奇痒难当,伴随着扑鼻而来的恶臭,竟是在封闭式酒楼起得一阵阴风,将他的同伴也一同熏到。
汉子将上身衣服迅速脱去,只见得他精壮的身躯上,全是干瘪起壳的泥黑污秽,他手掌在身上一抹,将污秽抹去一些,却除不尽。
“你这是什么鬼招数!”
闻着臭味的汉子盛怒,就要拔刀时,身后有人落定,肩头被人拿住的他抱怨道:“师兄,你拦我作甚!?”
将汉子拦住的男子神色凝重,他知晓出手之人并非疯癫的乞丐,环视四周后,目光锁定在风轻云淡的老道人身上,语气平缓道:“有高人在场,在这里待下去,只会是自取屈辱,我们走吧。”
被辱的汉子心头恨恨难平,可说话之人权位在宗门里甚重,不得不服软,最后同桌的人见男子面色,饭还未吃完,就匆匆离开了酒楼。
镇定的陈雍庭将乞丐们一一扶上座,单璠落座重新拾起竹筷,她一直盯着疯癫乞丐看,但疯乞丐脸色恢复了平常,待他瞧见单璠的目光,反而更显拘谨。
单璠觉得他们真是受到了惊吓,比起他们的大肆搅荡餐桌,此时要显得平静许多,他们时不时会抬头遥望酒楼大门,单璠知道他们是担心那群人会不会回来,而至于刚才疯癫乞丐,吃相与同伴毫无二致。
单璠微微倾身,与师兄对目道:“师兄啊,我们是不是请到了一尊会变戏法的大师了?”
师妹在阐述事实的同时,被陈雍庭细看她那嫩得跟蜜桃似的脸颊,陈雍庭稍稍一愣,随后便恢复心智,他憋了憋旁边的师傅,说道:“只是师傅借乞丐做的幌子,刚才把所有乞丐身上的脏东西,换到那人身上的那一招,就是师傅要教你点墨里的搬山技法。”
“哇!”无限崇拜的单璠望了一眼师傅,却又向师兄问道,“可是师兄,怎么这么厉害的技法,你一点都不想学的样子?”
陈雍庭用筷子夹起一片水果放到单璠碗里,淡淡道:“我是出来挣钱的,跟着师傅做些法事,分点小费就好,学这些将来回到在家乡,没什么实际用处,没钱来得实在。”
老道人并不在意徒弟陈雍庭在他面前实话实说,依旧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自己的小酒,时不时还与乞丐们隔空对杯,将一桌的气氛处得很融洽。
单璠对师兄口中的家乡顿生浓郁兴趣,她吃下那片水果,嘴里含糊问道:“师兄啊,你需要钱的话,我可以给你啊,我可以把钱全都交给你,今后咱们的衣食住行,全由你来负责,这样也免得我花钱大手大脚。”
单璠边说边掏荷包,陈雍庭当即阻止道:“师妹你别,你的钱你自己管好,我拿着像什么话。”
单璠不开心道:“我都没把话说话,你干嘛这么快拒绝我。”
陈雍庭迟钝小会儿,又听师妹笑道:“我把钱给师兄呢,将来师兄带我去你的家乡玩啊,这些权当做是住宿啊、伙食的费用了嘛。”
倔脾气的陈雍庭不愿碰师妹的钱,搞得他图师妹钱似的,心理并未在他脸上表现出来,他依旧摇了摇头。
单璠不强人所难,小声问道:“是不想替我保管钱,还是不想带我去你家乡玩?”
这话问的陈雍庭心都快跳出来了,他立马回应:“当然是不想碰师妹你的钱啊,不然让你家里人知道了,可怎么想我这个师兄?而且带你去我家想看看,我当然也很愿意,只是怕你会不习惯,我家乡那边……”
单璠追问道:“你家乡那边怎么?”
陈雍庭不想提及自己的糗事,倒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老道人突然说道:“小璠呐,你师兄从小就淘气,被家乡人甚至是家里人给赶了出来,你师兄之所以想着多挣钱,就是因为临走前当着全村人的面,说要赚很多钱回村耀祖,可当年师傅遇到你师兄的时候啊,他都饿得快不行啦……哈哈……”
老道人说得兴起:“倘若雍庭带着小璠回家乡的话,这可就不一样喽,势利眼儿的人都喜欢小璠你这样的大家小姐,雍庭家乡那块破地儿,能遇上个你这个好的姑娘,真是福气大了去喽。”
老道人的自言自语,说得心口舒畅,奈何一旁徒弟的眼神,让他乖乖给闭了嘴,将这动作掩饰得极好的老道人闷了一口酒,滋滋两嘴,连夸这黄酒地道。
酒楼里的拔剑弩张并没进一步扩散,掌柜的跟小二哥躲在柜台瑟瑟发抖,掌柜的将小二哥推了出去,吩咐道:“今日真是来了活神仙,快快快,老神仙喜欢喝酒,多抱两坛子酒过去孝敬。”
小二哥不敢靠近一副神仙风范的老道人,他退缩道:“掌柜的你去,我怕得罪了老神仙。”
掌柜的也是个怕事的主儿,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,便不再强迫,只是他也没去行动,只想着老神仙他们吃好,莫去打扰了老神仙。
二楼传来脚步声,有一男一女从楼梯下来,男子一瞧老道人那一桌,笑着靠近道:“我道是谁,原来是单璠妹子在这里,真是巧啊。”
单璠遁声望去,发现男子面熟,细想一会儿,面色极为难看。
单璠没理,那姑娘也向他们这桌走来,陈雍庭起身要招呼俩人,单璠连忙将他拉住,没好气道:“不用管他们,这男的烂人一个。”
用错词的单璠使得陈雍庭眼神变得凝重,能够得罪师妹的人本事定然不小,况且师妹明显落了下风。
姑娘开口道:“小叔,你什么时候得罪了单姑娘的?”
男子呵呵一笑,道:“四年前湘潭城的婴孩手指案,被澈儿揭发,我误伤了当时想要保护澈儿的谭轩。”
来者便是林墨左柠两位叔侄女。
左柠恍然点头,单璠目视桌上好菜自顾吃着,自语道:“左柠姐姐,你我有过一面之缘,我对你也是极好的印象,只是想不到,你会跟这个人在一起。”
一眼都不曾观望的单璠,说话的样子好生娇气,随后还漫不经心地将一碗酒往两人身上泼去后,又自行斟满,与一桌子吃客豪饮道:“这一碗酒,小璠敬大家。”
林墨被泼尚,且不能解单璠的心头恨,可将左柠一道泼了,的确过了头,单璠这个小姑娘心性不定,也在对左柠做出过分举动心有迟疑。
林墨在单璠躲闪的眼神里,瞧得见她的慌张,替自己跟左柠拍去身上酒水,也不生气,楼上又下来一人与他们会合,是手持大空济世的阮青海。
林墨摸了一块银子给左柠道:“柠儿,你去结账,我还有些话跟璠妹子说。”
左柠去了柜台,林墨与老道人拱手说道:“老道长,前方两百多里就是孝华山了,想必老道长一行人也是冲着异宝出世来的,但是这里人龙混杂,越往孝华山去,杀人越货的勾当也越多……”
林墨望了一眼单璠,又与老道人说道:“刚才单璠妹子人也骂了,酒也撒了,我与她哥哥的恩怨,算是一笔勾销了,在下提议咱们一道而去,相互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林墨说的尽是心里话,可惜单璠不领情面,她皱着眉头望向师傅,求着师傅不要答应,老道人看了一眼一表人才的林墨,这风姿这打扮,比起自己的徒弟陈雍庭来何止是厉害了百倍,内心对林墨言行尚有嘉奖的老道人嘴里却说道:“少侠,老道的小徒弟不让啊,自便吧。”
神色古井无波的阮青海迈开步子离去。
林墨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,微笑着拱手告辞。
陈雍庭拱手相送林墨,重新落座。
老道人看着英俊潇洒的林墨走开了,问道:“小璠呐,这人谁啊?”
单璠道:“那个人叫林墨,喜欢偷袭别人,跟在他身边的姐姐是左柠,在族里她来找过我爹一次,跟她见过一面。”
这样的说辞显得好轻松,正噘着嘴要触碰酒杯的老道人却吓得一个激灵,递到嘴边的酒怎么也喝不下去了,老道人说道:“而立道者探花郎,天行宗明尚老人的徒孙,苍灵门门主林羡的儿子?”
单璠点了点头,她也没觉得有多厉害,又听师傅说道:“那姐姐就是林羡两个徒弟的女儿,星冥帝国大将军左尚寻跟凌萱长公主的女儿,左柠。”
老道人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了。
单璠好说道:“师傅不必怕他们,有我跟师兄在呢。”
老道人当即提神,正了正神色,严词道:“师傅我怎么可能会怕一个毛头孩子,小璠不信,倒是可以叫他回来比试比试。”
说这话的老道人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,几十岁的人了跟个二十四的小伙子较劲,让人听了去,还不得吐他口水了?
陈雍庭一脸的无奈变成了嫌弃,却是单璠听得笑脸开花。
老道人温温一笑,疑惑道:“刚才还有一个人呐,也挺不一般的。”
陈雍庭搭腔道:“能不一般嘛,整个道灵界能有几个人敢用隐宗阮青海的大空济世。”
单璠没听说过什么而立道者,也不知道她轩哥的状元郎到底意味着什么,至于这榜眼上的阮青海更是无从关心。
老道人则惊讶道:“你咋知道的?”
陈雍庭自言道:“他剑上刻得有啊,再说跟在林墨身边的人,不会有假。”
老道人讪讪之,心头已在后悔跟林墨说话那么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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